低質量的忙碌,比懶惰更可怕。

進步之後又停頓,停頓之後又進步,如此輾轉多次,字才易寫得好。習字需要停頓,也是因為要有時間讓筋肉技巧在潛意識中醞釀凝固。習字如此,習其他技術也是如此。休息的工夫並不是白費的,它的成就往往比工作的成就更重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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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須有生趣才能有生機。

《佛說四十二章經》裡有一段故事,戒人為學不宜操之過急,說得很好:

沙門夜誦迦葉佛教遺經,其聲悲緊,思悔欲退。

 

佛問之曰:「汝昔在家,曾為何業?」

對曰:「愛彈琴。」

佛言:「弦緩如何?」

對曰:「不鳴矣。」

佛言:「弦急如何?」

對曰:「聲絕矣。」

佛言:「急緩得中如何?」

對曰:「諸音普矣。」

佛言:「沙門學道亦然。心若調適,道可得矣。於道若暴,暴即身疲;其身若疲,意即生惱;意若生惱,行即退矣。」

 

我國先儒如程朱朱子教人為學,亦常力戒急迫,主張「優游涵泳」。

這四字含有妙理,它所指的功夫是猛火煎後的慢火煨,緊張工作後的潛意識的醞釀。要「優游涵泳」,非有充分休息不可。

大抵治學和治事,第一件要事是清明在躬,從容而靈活,常做得自家的主宰,提得起也放得下。急迫躁進最易誤事。

我有時寫字或作文,在意興不佳或微感倦怠時,手不應心,心裡愈想好,而寫出來的愈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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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此時仍不肯丟下,帶著幾分氣忿的念頭勉強寫下去,寫成要不得就扯去,扯去重寫仍是要不得,於是愈寫愈煩躁,愈煩躁也就寫得愈不像樣。

假如再發現神誌不旺時立即丟開,在鄉下散步,吸一口新鮮空氣,看看藍天綠水,陡然間心曠神怡,回頭來再伏案做事,便覺精神百倍。

本來做得很艱苦而不能成功的事,現在做起來卻有手揮目送之樂,輕輕易易就做成了。

 

要想任何事做得好,做時必須精神飽滿,工作成為樂事。一有倦怠或煩躁的意思,最好就把它擱下休息一會兒,讓精神恢復後再來。

人須有生趣才能有生機。生趣是在生活中所領略得的快樂,生機是生活發揚所需要的力量。

諸葛武侯所謂「寧靜以致遠」就包含生趣和生機兩個要素在內,寧靜才能有豐富的生趣和生機,而沒有充分休息做優游涵泳的功夫的人們決難寧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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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間有許多過於辛苦的人,滿身是塵勞,滿腔是雜念,時時刻刻都為環境的需要所驅遣,如機械一般流轉不息,自己做不得自己的主宰,呆板枯燥,沒有一點生人之趣。

 

這種人是環境壓迫的犧牲者,沒有力量抬起頭來駕馭環境或征服環境,在事業和學問上都難有真正的大成就。

我認識許多窮苦的農人,孜孜不輟的老學究和一天在辦公室坐八小時的公務員,都令我起這種感想。

假如一個國家裡都充滿著這種人,我們很難想像出一個光明世界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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