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浪漢、霧霾、聖誕節(薦讀)

 

「小芳,不是我說你,你擅自讓他住在教會,你經得同工團同意了嗎?!」

 

小芳低下頭,沒說話。

 

「大家別那麼激動,到目前為止,教會沒丟什麼貴重東西,當然,咱們也沒什麼貴重東西。」

 

「小芳,誰允許你讓這個流浪漢住進來的?!」眾人犀利的質問恨不得把小芳「撕碎」了。

 

小芳沉默了。

 

「是我同意的!」劉傳道面無表情,眼睛一直盯著地面,沒有和大家對視。

 

大家愣了一下。

 

「我這個人說話很直啊,劉傳道,你別往心裡去。」

 

范弟兄說:「劉弟兄,小芳一個剛信主的小女孩不懂事兒,您可受過了系統的神學教育,神學上的事我們不懂,但是保護教會和保護『小羊們』的基本安全意識應該有吧?」

 

「我這麼說是針對這件事,咱們對事不對人,您千萬別往心裡去」

 

劉傳道說:「起初我也覺得有點不妥,我們不認識他也完全不知道他的背景,後來我想只讓他住幾天,反正我們有兩個可以住人的房間也是空的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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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看著這群憤怒的同工,平靜地說:「我在想如果這個月我們房租交不上,下個月就不能在這裡了,能幫助一個需要的人,在這裡哪怕住幾天也是件好事啊。」

 

「作為一個傳道人,您怎麼信心這麼小呢!」一個姐妹失望得差點哭出來。

 

萬弟兄激動得站起來了,但他還是克制了一下情緒,又坐下去說:「我請問您,我們的財富和恩典是不是上帝賜予我們的,教會租的空間是不是上帝給我們的,上帝是不是讓我們做忠心的管家?」

 

「是的」劉傳道回應道。

 

「那麼好了,如果我們沒有辨別地就把騙子帶到教會,請他們住進來,如果給教會帶來損失,您覺得你是做了上帝的好管家了嗎?您盡職了嗎?」

 

「……..我不是好管家,我沒有盡職。」

 

「另外,這麼大一件事,您也沒和同工團商量一下,就自己決定了。出了問題誰承擔呢?」羅大姐問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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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出了任何問題,我一個人承擔。」劉傳道堅定和冷靜地說。

 

「這不是騙錢的事兒,關鍵他如果是異端邪教把『小羊們』拉走怎麼辦?!」羅大姐掃了一眼已經哭得泣不成聲的小芳。

 

「這不是你承擔不承擔的問題,這是你越過同工會擅自做決定的問題!」

 

「您這個事兒性質很嚴重,比小芳收留流浪漢的性質更嚴重!」做律師的范弟兄的發言似乎總能觸及到事務的本質。

 

對小芳的「審判」很快轉移到了對傳道人的「審判」了。

 

[5]

郝傑焦躁地看看手錶,已經快1個小時過去了,每次開同工會,他都在某些瞬間,有拍桌子罵人的衝動,但理智告訴他那樣是不行的,只好忍著裝做個「屬靈的好人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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憐憫和周濟的原則是什麼?調查100%清楚后,分辨清楚后再去做?

 

原本郝傑是同情這位傳道人,但看到同工們對傳道人文革式的攻擊,他決定要跳出來……

 

郝傑:「大家都別說話了,讓我說兩句吧,好嗎?」

 

劉傳道說:「不,郝傑,你坐下,你什麼也別說!我來說。」

 

劉傳道看上去很淡定,他並沒有生氣,也沒有指責,他慢條斯理地說:

 

「我們已經為奉獻禱告了很久,但奉獻依然沒有多少,按理說是不應該的,我們的十一奉獻出了問題; 我們的十一奉獻出了問題,說明我們的生命和靈性出了問題;靈性有問題,說明我的牧養有問題;這說明我不適合在這個位置上呆下去了,我最近在深刻反思我的牧養到底出了什麼問題,我也確實不適合做教會管理的工作,我也沒有所謂的『領導力』,我最近一直在想提出辭職…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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郝傑心想,劉傳道還總算能為自己辯解一下,但也不至於離開吧。

 

「劉傳道,我們剛才都是對事兒不對人,您千萬別往心裡去。」

 

「是啊,劉弟兄,您別太敏感了。大家都是罪人,要互相擔待。」

 

「劉弟兄,我覺得您的信心太小了。」

 

「再好好禱告一段時間再說,劉傳道,你這是人的血氣衝動,不是神做事的方法。別這麼草率!」

 

眾人中有人試圖緩和一下氣氛,有人試圖提醒這位牧者「迷途知返」。

 

劉傳道說:「是的,我的確有一陣子很軟弱,也很沒有信心。我比較年輕,社會經驗也不如大家豐富。關於那個流浪漢,到底是騙子還是瘋子,邪教還是異端。大家分享的,各種擔心和分析都很好,比我想得更全面,很周到也很成熟。我沒有考慮到潛在的風險和損失,我沒有經過和大家商量,就讓他住進了教會。這件事我向大家道歉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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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對劉傳道的道歉,眾人平息無語了。但郝傑覺得劉傳道不應該道歉啊。郝杰特別想知道,教會事務的最終決定權到底在誰?民主制還是家長制?這個度怎麼把握?國外的教會是怎麼治理的?別的宗派的教會到底是怎麼治理的?

 

劉傳道繼續說:「聖誕節就要到了,我們都要慶祝耶穌的誕生。剛才大家爭論的時候,我一直在想,假如耶穌也是一個流浪漢,假如耶穌也流浪在我們這個城市,假如我們都不認識他,我們是否會接待他呢,我們敢接待他嗎?是否會把他定成異端呢?我想請大家思考一下。」

 

同工們沉默不語。

 

「我們沒有足夠的奉獻交房租,我們教會無法周濟貧窮的弟兄姐妹,我們也不敢接待一個流浪漢,這三件事看似沒有關聯。其實有共同的關聯。」

 

劉傳道欲言又止,看著這些同工的眼睛,有時候他知道很多話不能說得太直接,但這次,也許這句話會讓大家生氣,也許不接受。他還是沒把這句話咽下去。

 

「這個共同的關聯就是,我們一直活在靈性的貧窮中,這比物質的貧窮更可怕……」

 

「劉傳道,這裡有個信封」有人打斷了劉傳道。

 

「應該是那個流浪漢留下的。」有人在流浪漢居住過的房間里發現一封信。遞給劉傳道,劉傳道沒有打開,把它遞給范弟兄。

 

「你是律師,你看看!」

 

[6]

范弟兄小心翼翼地從信封中掏出一張紙,慢慢把它打開上上下下端詳著,如同法醫檢查物證般仔細。

 

郝傑心想,但願這不是自殺前的遺書。

 

「快念念!」大家急切地想知道上面寫了什麼。

 

「字體太繚亂,我念你們聽。」范弟兄邊艱難地辨認著那些潦草的字邊慢慢念。 

 

 

『』『』『』『』『』『』『』『』『』『』『』『』『』『』『』『』』『』

 

劉傳道和弟兄姐妹,

 

平安!

 

請原諒我說不清楚,我還是寫下來吧。我說不清楚,是因為我有病。

 

10幾年前,我曾經去過教會,信過耶穌,我是個做生意的人,後來我生病了,有很嚴重的精神方面的疾病,有精神分裂症,也有間歇性失憶症。很多人不是把我當成騙子就是瘋子,我不是騙子也不是瘋子,我只是個病人。

 

很長時間我怨上帝,為什麼讓我得這個病,也不醫治我的病,我就罵上帝。我也覺得我得這種病顛三倒四,瘋瘋癲癲的,有時候信上帝,有時候罵上帝,根本弄不清真理,上帝應該不喜歡我這樣的吧。好多年我不聚會也不信上帝了。

 

我這次來北京是來看病的,但後來我忘了,去找一個親戚,但是沒找到,我也忘了後來我怎麼到了麥當勞。我在北京流浪這半個月,有人可憐我就給我點兒吃的,很多人躲開我,你們是這個城市唯一收留我的人,我真的很感動。

 

我星期日聽到劉傳道講道,他說上帝的恩典,就是白白地赦免我們的罪。是給所有的人的,只要相信,只要有信心。別的我都忘了,就這個我記住了。

 

這次在北京的經歷,讓我重新認識了恩典,謝謝你們。上帝讓你們和我說話,讓我再次回到他身邊。不管我病到什麼程度,我都要活在恩典中。

 

我不想再給你們添麻煩了,我和家人聯繫上了,你們不用擔心我,也不用去找我。當你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,估計我已經到家了。

 

謝謝你們。

 

鑰匙放在了門口的地毯下了。

 

祝聖誕節快樂!

 

以馬內利!

 

一隻回家的羊

 

『』『』『』『』『』『』『』『』『』『』『』『』『』『』『』『』』『』

 

 

當范弟兄念到這裡的時候,大家都沉默了。

 

「看!下大雪了!」不知誰喊了一句。

 

眾人幾乎沒注意到這場不期而遇的大雪,「快來看」!

 

大家走向窗檯,望著窗外,起風了,雪花歡快地飛舞著旋轉著。

 

「哇,好大的雪啊!」眾人驚呆了。

 

雪花大片大片的如同白色的珠片翻卷,稠密得如同排山倒海飛過來的蝗蟲,猛烈地如同憤怒跳動的子彈,北京似乎很多年沒有下這麼大的雪了,北京這些年的冬天都是暖冬,雪都沒有這麼濃烈。

 

磅礴的大雪慷慨地覆蓋了小路、街道、操場、大樓和小樓,傾城的大雪毫區分地地覆蓋了車站、公園、廣場、垃圾場、山川河流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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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個霧霾中灰色的骯髒的城市徹底消失了,整個城市白茫茫一片,變得潔白純凈。

 

 

 

親愛的讀者朋友:類似的故事,其實每天都在發生。這個微小說,還有另一個結局的版本:那個流浪漢並沒有出現,也沒有寄來任何信件,劉傳道最終向眾人道歉,表達自己在處理這件事上的草率,末了,他拋出一個令大家深思的問題:如果耶穌就是那位流浪漢,我們是否會接待他?

 

 

作者簡介:西風

 

主業是品牌顧問和市場營銷顧問,為很多中外企業、NGO和工商職場團契提供顧問,一直關注和支持職場事工和工商團契事工。副業是「愛筵」公眾號發起人,很偶然被帶領開始參與主內文字和媒體事工;筆名取為「西風」,是因為常居北京,深感霧霾太重,希望能為抗霧霾做點貢獻。目前正在預備讀神學,希望獲得更全面的裝備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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